她看向老夫人,面露为难之色,语气也软了下来,“母亲也知那是将军赠与父亲的,若儿媳再去要回,叫旁人知晓了,这不是打将军的脸吗?”
“再者,母亲都说自己年纪这般大了,为何还需那么多珍贵之物,儿媳素日孝敬您的贵重之物也不在少数,如今父亲只是收了将军的这一件礼,母亲也不允么?”
方才她声音软下来的那一瞬,程老夫人还以为又能将她拿捏住,不曾想她竟这般能说会道。
程老夫人只觉心中一堵,连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但她这次并没有晕倒,只恶狠狠地瞪着陆明溪,“老身竟不知,你是这般油盐不进。”
“母亲说笑了,儿媳也只是实话实说,送出去的东西,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。”陆明溪淡笑的望着她,“且儿媳也是为了将军的颜面考虑,还请母亲仔细想想,儿媳所言是否在理?”
一想到那株红珊瑚再要不回来,程老夫人只觉心中一阵钝痛,恨不能自己冲到丞相府去拿,她的脸色越来越沉。
在看到房门处一瞬,她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。
周云儿惊呼道:“老夫人,您怎么了?”
陆明溪还未转身,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冲了过去,将人从周云儿怀中接过,随即抱回床榻上。
吴嬷嬷忙出门去请大夫。
程鹤州一脸担忧的看着床榻上的程老夫人,咬牙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不等陆明溪回答,周云儿道:“老夫人方才还好好的,但是同夫人说了会子话后就晕倒了。”
程鹤州猛地转身,朝陆明溪走了几步,捏住她的手腕,“这是你第二回将母亲气晕了,陆明溪,你真是不安生。”
陆明溪将杏儿往身后揽了下,迎上他的视线, “将军不问问我说了什么吗?”
“母亲让我去找父亲将红珊瑚要回来,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?且我在将军府掌家两年,府中开销皆是从我支撑着,如今只是赠与父亲一株红珊瑚便不成吗?”
方才她明明看到老夫人在晕倒之际捏了下周云儿的手,既然要演戏,那她必定奉陪。
陆明溪面上露出一抹淡笑,用力抽回手,侧头朝身后的人道:“杏儿,去我屋里,将美人榻旁的那只匣子取来。”
程鹤州不明所以的盯着她的脸,想要从上看出些什么。
“将军。”
听到大夫的声音后,程鹤州才回过神看向床榻上的老夫人。
“程老夫人身子无碍,许是天热才导致的晕倒,喝两日药便能好。”
“吴嬷嬷,你找个人随大夫去取药。”
吴嬷嬷应了声是,便跟着大夫出了门。
此时,杏儿也抱着一只木匣子急匆匆地赶回来。
陆明溪接过匣子,在程鹤州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打开。
匣子中满满当当装着十几本账本。
她将里面的账本全都取出摆到桌上,声音清冷,不带一丝情绪,“程鹤州,这些时日我想了不少,既然你回来了,那府中便交由你打理吧,刚好我也能得些空闲出府逛逛。”
她指尖划过账本,遂又收回,“这府中的每一笔花销皆有记录,若将军有何不懂可问本郡主。”
这话虽是对程鹤州说的,但她的目光却穿过程鹤州望向床上的老夫人。
仅一瞬,她又收回视线,带着杏儿转身就走。
将要踏出房门之际,程老夫人忽的开口,“陆氏。”
陆明溪脚步一顿,转身看了过去。
程老夫人在周云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,程鹤州也立即上前将人扶住。
乍一看,他们三个才像是一家人。
“不知老夫人还有何事?”
“陆氏,这几年一直都是你掌家,今日骤然将掌家权让出,叫鹤州如何能顾得过来?”
见程老夫人语气柔和起来,陆明溪摸了下怀中的旋风,轻叹道:“我入府之前将军府不也好好的么?怎的我掌家两年,便无我不行了?”
旋风好奇的抬头看了眼床前的三人,遂又钻进她怀中。
陆明溪眸光深邃,声音极轻,却叫屋中的人都能听清,“老夫人也不必委屈自己同本郡主再说什么,将军不会掌家不是还有您么?再不济还有一个云儿姑娘。”
言罢,她不再理会身后的三人,径直踏出房门。
她刚回到院中便见翠竹已经候在了门外,见杏儿朝她轻轻摇头,她才道:“不是说等伤好后再来伺候么?怎的现在就来了?”
“奴婢怕郡主有事需要奴婢去办,故而不敢耽误。”
陆明溪踏进房门的那只脚一顿,怀中的旋风也跳到了桌上,她回眸看向翠竹,“你怎知我有事让你去办?”
“大公子同奴婢说过郡主想做的事情,且奴婢能替郡主去办。”
翠竹目光坚定的看着陆明溪,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直视自家主子。
两人对视半晌,陆明溪才收回视线,命她一道进屋,随即取出几张选定的铺子地址,“你去替我看看这几处的铺子地方够不够大,若地方够大的话可直接与店家交涉,先付一部分定金。”
“是。”
待人走后,杏儿才问:“小姐不怕有鬼么?”
见她一脸小心翼翼,陆明溪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,“自然没有,兄长今日送来的匣子里便有一物,与翠竹身上的一模一样,她确实是兄长安排进府的人。”
杏儿一边替她斟茶,一边问道:“大公子怎知晓小姐缺人使唤?”
“前些时候咱们出府看铺子碰上兄长那回,你忘了?”
“小姐是说,那次大公子便着手为小姐安排了?”
陆明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,才笑道:“还算不笨。”
杏儿不满的撅了下嘴,遂又道:“小姐一下买这么多铺子,不怕老夫人发现么?”
这个问题,她自然是考虑过的。
陆明溪不知,在她离开后,程老夫人被气的脸涨红,但又无法在自家儿子面前拉下脸面来求她。
如今她甩手不干了,将军府中的开支便无人承担,就程鹤州那点俸禄,根本不够程老夫人挥霍。
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程老夫人,在接受掌家权后,又失去了她的嫁妆支撑,恐怕用不了多久,府中便会乱成一锅粥。
不过这一切,再也与她无关了,她需得将重心全都放到生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