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生了火灾,妈妈抱着妹妹,爸爸背着哥哥,没有人记得我。
我活下来了,却也好像死了。
......
妈妈抱着妹妹,爸爸则扛着哥哥,他们在火海中冲出,随即紧紧相拥,为逃过此劫而泣不成声。
“里面还有人吗?”
消防员急匆匆赶到,焦虑询问。
妈妈慌乱回首,开始清点家庭成员。
她指向哥哥和妹妹:“安安、了了,俩孩子都在这儿了,全齐了!”
“真的确认没人了吗?”
消防员再次追问。
妈妈目光仅锁定了兄妹二人,再无他言,口中只喃喃重复:“齐了就好,齐了就好。”
随即,双臂用力搂紧一双儿女。
我是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的。
一身焦黑,衣衫破碎,与早早逃离、毫发未损、衣着整洁的他们形成鲜明对比。
妈妈的话语如同重锤,砸碎了我强撑的伪装,我应声倒地,背部被灼烧的剧痛席卷。
我是了了,连名字都如此敷衍的了了。
不了了之的了了。
“哥,别闹我啦!”
逃出生天后,妹妹与哥哥嬉戏笑闹,这份欢乐稍稍驱散了父母脸上的阴霾。
却不想,妹妹一时失足,手掌不偏不倚按在我的背上伤处。
“嗷!”
我痛得尖叫出声,能感觉到新敷的伤口再度裂开,疼痛如潮水般汹涌。
妹妹惊恐地爬起身,躲到哥哥背后,乌黑的眼珠满是惶恐与无助。
“哎哟,了了!”
妈妈即刻投来责备的目光,严厉说道:“又闹情绪,怎么冲妹妹喊叫!”
她的目光在我脸上略作停留,显露出几分嫌恶之色。
或许是因为……我脸上那明显的疤痕吧。
她以为我在闹脾气,只因她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哥哥和妹妹,
我终是无法忍受,跑至一旁,掩面而泣,哭声在黑夜中回响。
四周一片沉寂,等我哭罢,妈妈牵着妹妹的手走向我。
她轻叹一口气,意图牵我的手。
我轻轻闪避,她的手在空中凝固。
接着说:“了了,体谅下爸妈吧,不是不疼你,你哥正值事业关键期,你妹还那么小……”
我含泪望着她。
“你就懂事些,行吗?”
看着她苦口婆心的模样,我笑了,笑得讽刺。
分给我的爱,从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。
妈妈见我笑了,误以为我已释怀,强硬地拉过我的手,叠放在妹妹手上。
“这样才对嘛,姐姐快跟妹妹说声对不起,事情就过去了,毕竟我们是一家人!”
她温言软语,营造出虚假的和解氛围,这话虽是对我所说,眼神却未曾离开妹妹,满是温柔地哄着泪眼婆娑的她。
闻言,我猛地抽回手。
妈妈失望地瞥了我一眼,扔下锥心之语:“三个孩子就数你娇气!”
随后,忿忿抱着妹妹离去。
是的,她印象里的我,就是这样不懂事。
从前的我,喜欢向爸妈撒娇索求,那是因为我深知自己不讨喜,若不再去争取宠爱,便真的一无所有了。
而现在,我命不久矣,病魔缠身。
这丁点儿的爱,我也不想争了。
家被烧毁,我们不得不找居住的地方。
所幸,之前我们家是独栋别墅,大火没有烧到邻居家。
“租房很麻烦的,三个孩子不好照顾,只能带两个走,剩下一个暂且寄养别处。”
爸爸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我身上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按照过去的我,一定是会扑进父母怀里撒娇,嚎啕大哭,逼得他们无可奈何地说:“哎呀,真是拿你没办法,平时太宠你了,你才会这么爱撒娇使小性子。”
可哥哥和妹妹无需撒娇就能得到一切。
这一次,我没闹。
只是轻轻点头,淡漠地后退一步,淡淡道:“我走。”
他们皆是讶异,却也未多言语。
随后,我被送往舅舅家中。
每日,我需察言观色,在舅舅与舅妈的家中讨生活。
起初,他们尚对我笑,渐渐地,却只剩下冷漠的脸孔。
无论我如何努力,早起做完所有家务,或外出拾荒换钱补贴家用,他们的嘴角总是挂着不满,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名状。
直至某日午后,打扫完卫生的我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。
“什么时候把她送走啊?”
“唉,再忍两天吧。”
“啧,你没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吗?这几天跟她说话,我恨不得多洗几遍澡,而且,多一个人,压力多大啊。”
我低下头,嗅着自己的衣物。
他们不允许我用这里的淋浴,所以我从不敢使用。
那夜,餐桌上,我微笑道:“舅舅,在楼上我还不太习惯,干脆我去地下室吧,以后吃饭也不用叫我了,我自己能解决。”
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情和语气,仿佛只是在轻松讨论日常琐事,唯恐惹他们不悦。
他们点了点头,原本冰冷的面孔似乎有了些许缓和。
“来,了了,别光吃米饭,吃点菜。”
舅妈也破例夹了块蛋给我。
地下室透着刺骨的寒气,门板如同虚设,冷风肆无忌惮地穿透,针扎般的凉意直刺我的旧伤,疼痒难耐。
我蜷缩在破旧的棉被里,泪与鼻涕交织着,十分的无助。
嗓子像是火烧一般,渴望着一丝湿润,一整天未曾沾水的唇舌,驱使我蹒跚出门。
门外,污水从锈蚀的管道蜿蜒流出,一只流浪猫小心翼翼地舔舐着,那脏水在我看来,成了此刻的甘露。
迟疑片刻,我也屈膝俯身,与猫共饮。
在这渴极之时,尊严似乎变得渺小许多。
那水,冰凉中带着意外的甜美。
当我饮毕,拭去嘴角的痕迹,艰难起身时,猛然发现哥哥站在不远处,面沉如水,不知已凝视了我多久。
他的突兀出现让我措手不及,我下意识想要逃离,躲藏起自己这副狼狈。
“走吧,回家吃年夜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