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我娘会给我省下馒头,替我出头,替我挨打。
刚来法云寺时,世子爷很少说话,只是嘱咐我:“尘寂本不需人照料,可你既然来了,那便好好修行。”
我忙不迭点头:“真人,奴婢绝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次日清晨供佛后,我做错了规矩,习惯性在他面前磕头求饶。
他转身没有理我,我更是诚惶诚恐,跪了一个时辰,一瘸一拐地回去。
正瞧见灶房里他留下半碗红枣粥,等我来添香时,锅底还是温的。
背后是他清冷的声音:“佛祖吃过了,这是你的。”
在法云寺时,我做错了许多规矩,却从未挨打,也从未饿肚子。
他甚至晨起陪我洒扫,娴熟到我无从插手。
观察了十日,我未发现他有任何入世的可能,他心思纯良,看我也慈悲。
我看着他恍惚,这世间真有这样出尘的谪仙么?
可破戒再难,我也别无选择。
我打算慢慢寻找他完美圆润外壳下,细微的缝隙。
冬日法云寺极冷,尽管王妃千方百计加以照顾,他却悉数回绝。
也是夜里听他翻来覆去,我才知道,他这十七年,早已经落得腿疼的毛病。
清晨,我比他还早一个时辰跪在他蒲团上打坐,等他醒来我再让给他。
他的禅裙早已残破,我便趁着不忙时给他缝补,缝的厚厚的。
缝补袈裟时,我在衣领内侧绣了极小的卍字纹,既不算装饰戒,又能让粗麻布不磨颈。
诵经前,我采露水润湿他钵盂边缘,防止世子念诵而喉咙肿痛。
饶是这样,我日子过得也比王府轻松的多。
若是说起来,他是不愿意的。
可是我打定主意,他不会罚我。
哪怕是石头做的心,我这样慢慢努力,也总有捂热的一日吧?
我本打算就这样安生过下去。
直到王妃的贴身嬷嬷来到法云寺门口,那种一如既往的恐惧吞噬了我。
她厌恶地看了我一眼,踹到我跪在地上,撕烂了长袍,手指又伸进了我的身体里。
疼痛和羞耻撕碎了我,紧接着就是重重一巴掌,我的发髻被打掉,散在红肿的脸上。
“跟你娘一样是个贱婢!
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,半个月竟都没有引得世子多看你一眼,白瞎了这副皮囊!”
我哭着求她:“不要打了!
求求你,奴婢尽力了……奴婢尽力了……”她向我怀里丢了一瓶药,伏在我耳边,如同恶魔的低语:“十五日内再不成事,你死后,就轮到绛兰了。”
我瞪大了双眼,眼泪无声下落,流过发烫的脸,流过发丝。
绛兰是我姐姐,我只剩下我姐姐了。
嬷嬷走后,我跪在地上回头,陈安夏正放下了手里的经书,面无表情看着我。
我流着泪看他。
入法云寺前,我曾千百遍练习过挨打。
我知道,这般狼狈,是我最美的时候。
由于受了伤,真人让我养了三天的伤,什么都不必做。
可我哪敢闲?
在他床前叠衣时,我瞧见光亮的木匣子里,放着许多小孩子的玩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