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沈律和沈芝说,你要跑去破解什么西夏文草书?
一把年纪了你就消停点吧,别再给咱家捅篓子了。
刚回到家的沈知言就开始对我喋喋不休。
可他一直低着头忙着整理那些戏曲碟片,都不曾有空看我一眼。
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梅花味,冷笑了一声。
他肯定又和许婷一起听戏曲去了。
许婷上次找上门挑衅我的时候,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梅花香味。
据说,许婷最爱的就是梅花,时常将梅花别在头发上,整个人都快腌入味了。
上一世,其实我在早几年就已经发现了沈知言和许婷的情况。
只不过我想着自己也上了年纪,还已经有了沈律沈芝,便就对他俩的私情一忍再忍。
没想到我的一味忍让却让他们得寸进尺,两个人居然在我死的那日大张旗鼓地跑到我家楼下唱戏,还叫来儿子女儿乃至街坊邻居一同见证他们俩的感情有多好。
原来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事,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也都在支持他们。
一想到这里,我就心寒无比。
你七十多了都有精力陪着许婷一块听戏唱曲,我怎么就不能回去继承我老师的衣钵了?
我的气势丝毫不亚于他。
你怎么知道……沈知言怔了怔,脸上写满了惊讶,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这几年他和许婷在一起得明目张胆,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我全然不知。
阿漫,算了算咱们俩在一起也有五十年了吧,你还不信任我吗?
我和许婷是旧相识,又认识了那么多年,还一样喜欢听戏赏梅,做个伴怎么了?
更何况咱们都这么老了,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情?
而且你快七十了,怎么还想这么多?
他的语气软了下来。
你还记得吗?
年轻的时候,我为了给我妈解闷,在家里播了好久的戏曲。
可是你当时明明说它又吵又难听,还逼着我关了。
沈知言,你到底是真的喜欢听曲,还是喜欢许婷这个人?
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知言的双眼,可他却下意识的躲避。
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人总是会变的……那我们就离婚吧。
我立马打断他的话。
沈知言满脸不可置信。
余漫,咱们孙女月月都已经三岁了,你现在居然还闹离婚?
我也就只是不想你被人骗,而且我和许婷就只是单纯的好友关系,你至于这样吗?
他有些急了,仿佛在责怪我不够善解人意。
听着她的话,不禁皱起眉头。
在你眼里,我就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老太婆吗?
反正文物局我肯定得去,这个婚我也一定得离。
我语气强硬,没有丝毫忍让的意思。
沈知言似乎被我的话堵住了,杵在原地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!
紧接着,他摔门而出。
一连着好几天,我几乎都没有和沈知言讲过话。
在家里与他碰面时,他总是微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可我每次都毅然决然地转身避开了他。
沈知言只好又把沈律和沈芝叫了回家。
我们一家人围在餐桌边,气氛却安静地很诡异。
从前我坐在餐桌上,总是插不上嘴。
沈律沈芝都嫌我年纪大了思想落后,人也无趣。
但凡我每次主动开口,所有人都必会沉默好一阵。
后来我便不再说话了,只是听着他们三个嘻嘻哈哈,又默默给他们夹菜。
来,妈,这个肉你多吃点。
沈律生平第一次主动给我夹菜,竟是为了打破这样尴尬的气氛,好帮他的父亲说句好话。
妈,你孙女月月说想你了,等过两天我把她带回家看看你怎么样?
沈芝也开口缓和气氛。
可我没有回应他们。
因为接下来他们想说什么,谁都能想得到。
妈,都这么大岁数了,怎么还和爸闹脾气呢。
你就放心吧,许婷阿姨虽然确实和爸比较熟,但毕竟你们都老夫老妻了,她还是撼动不了你的地位的。
沈律一边给我夹着菜,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。
沈芝在一旁疯狂表示赞同。
每次与他们对话,我就永远都脱离不掉年纪大、认知低、容易被人骗这些刻板印象。
我眯了眯眼,放下了筷子。
所以,你们两个也知道他和许婷的事情?
这句话可把他们俩给呛住了。
我冷哼一声,笑了。
看来,你们都觉得我是个没意思还容易给你们找麻烦的老太婆,所以一起帮着你们爸爸瞒着我呗?
我起身走进房间,将我前几天拟好的离婚协议书甩在了桌子上。
不用麻烦你们,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签字吧。
我望向从头到尾未说过一句话的沈知言,示意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。
此时此刻,他的脸色很难看。
妈,你干嘛非要这样?
咱爸心脏不好,你别气他了。
沈芝急忙走过来,挽住我的手劝我。
别闹了!
你理解一下咱爸吧,他这辈子辛辛苦苦打工挣钱支撑起了我们整个家,好不容易退休了,你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吗?
你要是太闲了就约点你的朋友去楼下跳广场舞!
你每天又不用工作家里还有保姆,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
沈律彻底不耐烦了,摔碗站起来指着我大喊。
我忽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。
我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几十年青春,到现在居然被贬得一文不值。
沈芝说沈知言心脏不好,可我的心脏就好了吗?
更何况上一辈子我还是因为心梗突发去世的。
我为这个家庭放弃了继承老师衣钵的机会,做饭、洗衣、带孩子,没一样不是我做的。
好不容易把儿女拉扯大,还没等我喘一口气,他们就又把孙女扔给我来带了。
沈律都退休十年了,我还没等到自己退休。
难道我就不想好好休息了吗?
一直到这两年我腿脚不方便了,他们才勉强请了个保姆来分担我的工作。
算了爸,既然妈这么想走,你就签字得了,省得她又闹这闹那的,烦得很。
沈芝双手抱胸,脸上写满了烦躁。
沈知言手里却一直紧攥着离婚协议书,迟迟都不肯动笔。
余漫老师,我们是文物局的,来接您,请问现在方便吗?